永蔚Alex

Nautical Nonsense and Abstract Nons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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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芙阿姨的魔幻寫實主義

今天要和大家詳解《海綿寶寶》第45集下《我愛坐牢》,以及泡芙阿姨十分特殊的角色刻劃。

如果各位看過這一集的話,一定會發現這一集的故事特別多斷裂點。當然,《海綿寶寶》本來就是以邏輯混亂的劇情著名的,但這一集卻把這樣的邏輯混亂上升到了新的高度——這裡的混亂並不只是角色行為動機不合常理的混亂,而是一種撕碎了所有因果與時序,近乎意識流般的混亂。然而我認為這樣的混亂其實相當高明,因為這很好的呈現了泡芙阿姨的苦難。

故事開始於海綿寶寶在駕照考試時亂衝亂撞,接著衝到城市裡後被警察追逐,最後他們的船和追在他們身後的警察們全部從天上一頭撞進一大卡車的水果酒中。這一段的一切看上去都如此荒謬,彷彿是為泡芙阿姨的悲劇埋下了一個伏筆,那就是泡芙阿姨如今的慘況,似乎也都是荒謬的發生,沒有來由的。動畫中在撞進水果酒卡車前泡芙阿姨說了一句相當關鍵的臺詞,那就是「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然而她能回想到的也只有她的駕訓班開業第一天時海綿寶寶來報到的場景而已。這裡似乎是第一次暗示了這件事:泡芙阿姨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錯,到頭來卻彷彿什麼都錯了。這樣的情懷在是枝裕和的《比海還深》中被深刻的探討。然而《比海還深》中的良多,他的淒涼來自於他面對命運的掙扎。他淒涼,但是他不可悲。至於泡芙阿姨就不一樣了,泡芙阿姨的可悲,來自於他面對命運的否認。

後來她因此事被抓去坐牢了,起初她還是在否認自己的命運,說自己是冤枉的。但馬上就想開了,覺得在監獄裡不用見到海綿寶寶也挺好。但往後看就會發現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她在監獄裡根本不快樂。起初動畫處理這一段的方式還是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兩人想方設法想要去營救泡芙阿姨逃獄,而泡芙阿姨只是一直和兩人說她在監獄裡很快樂一點都不想出獄。但後面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兩人的出現場合越來越不合理,越來越像是泡芙阿姨自己的幻覺。這裡切進了泡芙阿姨在本部動畫中的特別之處,那就是她是所有角色中唯一的不可靠敘事者。我們不像是看海綿寶寶或派大星一樣,從旁觀者的角度在看他們的瘋癲。相反的,泡芙阿姨的刻劃手法比較像是作者希望我們一起體驗她的瘋癲,用一種詼諧的角度去笑她荒謬的慘劇,卻又能帶入她那無處可逃的絕望。並且這裡也可以看出泡芙阿姨其實潛意識裡確實是渴望出獄的,但出獄後又得面對海綿寶寶。她面對的是一個兩條路都是絕境的兩難,泡芙阿姨卻選擇了否認,她選擇的是停在原地。兩條路都不走。

在後來泡芙阿姨的幻覺越來越嚴重後,她被獄警丟進了四面牆都是海綿的冷靜室。在這個冷靜室中她產生了幻覺,覺得這裡的四面牆、天花板和地板都變成了海綿寶寶的模樣,對著她狂笑,然後馬上就接回了她和海綿寶寶撞進水果酒卡車前的那一刻。這裡的手法相當高明,在海綿寶寶變成四面牆對泡芙阿姨狂笑的那一幕中,絕望感被堆疊到了最高點,然而作者在下一瞬間選擇的卻是直接下降劇情的緊張度,回到一個前面看過的劇情裡。這裡看似是浪費了劇情張力,其實是很巧妙的用循環重複的劇情把絕望感再往上疊,和《百年孤寂》中的魔幻寫實筆法是一樣的味道。後來下一幕是海綿寶寶去坐牢,彷彿是圓了泡芙阿姨的夢想,能同時在監獄外享有自由,又不用見到海綿寶寶。然而作者在這裡特別殘酷,這一個場景是整集故事中唯一明示是泡芙阿姨幻覺的劇情,象徵著泡芙阿姨的苦難在現實世界裡永遠沒有解脫。後來的故事似乎象徵著泡芙阿姨在命運的折磨中被推向了徹底的瘋狂。撞進水果酒卡車的橋段又重複了兩次,直到最後她說了一句:「隨便啦」可以感受到她連否認都不想否認了,她放棄了。而她的苦難,似乎也會繼續重複而持續著,不會有任何改變,也不會有任何解脫。

綜觀海綿寶寶的故事情節來看,其實很難得可以看到手法這麼細緻的角色刻劃。而這一集也將象徵手法用到了極致,明明是眾多集數的故事中最瘋癲的,看起來卻是最真實的。或許這就是魔幻寫實手法的特色吧。